无声的刀

这世间的买卖原是有趣得紧。

某日走在闹市里,见几个穿西装的青年在街头派发物什,嘴里喊着"不要钱"。围观的看客们便如嗅到血腥的狼犬般挤作一团,唯恐抢不着这白得的便宜货。

"先生且看,这应用市场里的物事都不要钱!"穿西装的递来一张传单,"注册即送VIP,下载返现红包——"

我接过那印着五彩斑斓图画的纸片,背面密密匝匝的小字倒像蚂蚁列阵。"内存权限...通讯录读取...位置信息获取..."这些墨点竟比正面的金字招牌还要真切三分。

虚拟市集众生相

如今的市集早不是往昔模样。红墙绿瓦的店铺化作屏幕里的小方块,吆喝声成了推送通知的震动声。商贾们也不收铜板银元了,改收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——你我的隐私权便成了新式货币。

  • 某地图应用要你二十四时辰报备行踪
  • 社交软件需翻检你的相册方肯运作
  • 输入法竟要监听麦克风才愿写字

这般光景倒让我想起绍兴城外的土地庙:泥塑的神像前摆着供品,香客们磕头时总疑心神像的眼珠在转。

明码标价暗度陈仓
"永久免费"四个大字"协议条款"十万余言小楷
"新人礼包888元"横幅高挂"自动续费"选项默认勾选
"百万用户好评如潮"弹窗闪烁"应用评分不可修改"深藏设置页尾页末行第五项第三小点注释七之补充说明附录B附件三备注...

开发者亦是可怜人儿。"三七分账已是恩典",平台老爷们这般说辞时,手指正捻着抽成比例的算盘珠子叮当响。"不上推荐位就等着被埋没罢",这话倒与衙门里差役讨要常例钱时的腔调相似得紧。

某夜忽闻窗外私语
原是两APP在争辩:
"我窃通讯录更彻底"
"我偷相册数倍于你"
忽见系统管家提灯巡夜
二者噤声化作数据流散去
唯留用户鼾声如雷
浑然不觉衣裳早被扒尽
——录《数字夜谭》

这世道终究是吃人的,不过换了副牙口罢了。从前是钢刀架颈明抢豪夺,如今却是温水煮蛙般消磨人的志气——叫你心甘情愿献上血肉还道是得了便宜。

尾声·关于镜子的小故事

友人送我一面西洋镜,说是能照见真容。初时照见满面春风得意色,渐渐镜面生出雾气来,待擦拭干净再看时:

  1. 眼角多了几道广告弹窗纹路
  2. 额头刻着用户行为分析图样
  3. 双颊浮现精准营销二维码印记...

"好一面魔镜!"我将它掷向墙角,"不如砸碎了还个清净!"谁知满地碎片仍在叫嚷:"您有新的版本更新待安装..."遂悟此物已入膏肓无药可医矣!


*文中所述皆属虚构 若与现实雷同 恐非巧合*
癸卯年闰二月廿三 写于未庄数码客栈三楼机房隔间
键盘油墨未干之际补记:关闭所有通知提醒后世界清静了七分半钟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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