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这年头街上走着的人大抵是不看路的。

黄包车夫弓着背拉客的旧景早不见了踪影，如今满街都是举着铁匣子的人，眼珠子像是嵌在玻璃片上似的。前日见个后生撞在电线杆上，手里的物事倒护得周全，那屏幕上五光十色转着圈儿，倒像是捧着祖宗牌位了。

二

说是要谈这APP分发的事，倒让我想起绍兴酒肆里兜售茴香豆的光景。

那时节小贩们总把箩筐敲得震天响，"多乎哉不多也"地吆喝着。现下这应用商店里的弹窗广告何尝不是这般？红红绿绿的按钮挤作一团，"立即下载"与"领取红包"扭打着滚到人眼前来。

"诸位可知这'免费安装'四个字里藏着多少把算盘？"

三

前些日子见着个新词叫"算法推荐"，细想来不过是更精巧的套索罢了。

• 晨起看天气的当口给你推购物软件
• 夜里读两页书又跳出直播平台
• 连小儿描红的空档也要塞进识字APP去

这等围猎法门倒是古今通用——往昔茶馆里说书人总在紧要处停下讨赏钱，现下这些应用哪个不是在关键功能前竖起付费墙？

四

这些个软件工厂里的码农们啊，怕是得了阿Q的真传——开发时总想着"和尚动得我动不得？"便把旁人的功能抄来改个头脸  便当作新发明了去。

五

夜色渐深时常见年轻人对着铁匣子发笑  那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模子  教人想起《药》里茶馆众人议论人血馒头时的热闹  大约新时代的愚昧总要换身皮囊罢。

诸君且看——那边推送来的美食视频正冒着热气  这边弹出的减肥教程又闪着冷光  人就在这冰火两重天里成了提线木偶。

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：从前是人在使唤物件  如今倒是物件使唤起人来了。